close
權順榮聽到對方的聲音和問話當下整個人就懵了。
對方的聲音他是記得的，縱使時間過去了長達三年多，可是他不會忘記對方的那句話帶給他們的生活多大轉變。對方的一通電話將當年那些或喜或憂的記憶喚起，他內心感謝之餘而來的是難以遏止的恐懼。
他覺得喉嚨乾澀，喉頭堵得不行，呆愣了半晌才發現身旁的李知勳正在拍他的肩膀，他扭頭看過去，對方用嘴型向他問道誰打來了。
好像是燦燦的媽媽。
權順榮努努嘴艱難地道。
李知勳瞪大眸子，本來要從權順榮肩上縮回來的手僵在半空中。
「燦燦的......」權順榮在看到燦燦從迪士尼恐龍電影轉移過來的視線突然語塞，立刻起身步到陽台外。
「——媽媽對吧？」
他將耳朵貼緊手機的聽筒，明確聽到對方在自己問話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應答的話音隱約顫抖著，『是......我是。』
權順榮知道那是近乎崩潰的情緒，是害怕自己會丟失掉最珍貴的東西的一種情緒，就好像當年李知勳差點要從他的生活中消失時，他既焦慮又恐懼地四處奔走著，確信只要一個錯失，他就再也尋不回對方了。
燦燦的親生母親亦是。
血緣關係與戀愛關係的差別就在於並不是可以輕易被分割，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無論如何還是親密得多，孩子在剛出生的幾個月仍然是親生母親獨立撫養大的，縱使燦燦可能一點記憶都沒有。
他不能否認一個不得已與自己孩子分離的母親這麼多年過去還會掛念孩子。
「燦燦、已經四歲，正在讀幼稚園了。」權順榮垂下眸子盯著自己的腳尖，覺得有些發麻，「他現在在客廳看迪士尼電影恐龍呢。」
『這樣啊......不好意思冒昧打擾了，我......最近因為工作的原因要移民了，很想見一見燦燦，所以求院長求了很多次她才給了我權先生的聯絡方式，不過、』電話另一頭傳來紙張窸窣的翻動聲，像是在找什麼資料，『院長跟我說是一對中年夫婦收養了孩子，但權先生的聲音——』
「啊......這狀況有些複雜我不方便在電話裡跟您說明。」權順榮咬咬牙，腦子像電腦似的快速運轉著思考對方若知道實情會做出什麼事，「見燦燦的話，我會和他談談看。」
只要不要帶走他就好。
他做不到拒絕一個被迫和僅僅五個月大孩子分離的母親想要見孩子的請求，那樣不情理，他也於心不忍。
和對方交待了下次回電的時間，權順榮掛斷通話的時候突然腳軟，背部抵著牆面滑坐到地板上，半闔著的眼簾餘光注意到陽臺紗窗前佇立著人影，刷地一聲將之拉開並踏入了陽臺。
「你兒子說他想知道他的親生媽媽說了些什麼。」
李知勳微微沙啞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抬眸一看，他的身子下意識一顫，燦燦就被對方抱在懷裡，眼睛紅腫得瞇到幾乎看不見，淚痕亂七八糟掛在兩頰上，明顯就是哭過的樣子。
「濃濃......」孩子大概哭得累了，講話有氣無力。
權順榮從李知勳懷裡接過孩子，用大拇指指腹抹開小臉上的眼淚，「我們燦燦想見媽媽嗎？」
聞言，孩子愣愣地左右看了兩人一會，最後頷了頷首。
「燦燦的媽媽......也想見燦燦哦。」他輕輕將孩子的髮絲梳順，並展開笑顏。
李知勳知道權順榮接到電話的當下內心有多慌，面對孩子展露的笑容從盈眶的眼淚就可以看出那是勉強出來的。
對方從來就是個哭包子。
李知勳退回客廳看著牆上的時鐘指針落在數字七，喚來燦燦讓他先回房裡玩玩具，孩子沒有多問些什麼便擦了擦眼睛應聲好，咚咚咚就進了自己的臥室；權順榮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向前摟住他的脖頸，將身子掛在自己身上。
對方的嗓音包裹著濃重的哭腔，「知勳都不害怕嗎。」
「我怕啊。」他心裡吐槽對方就著雙方的身高差距掛得倒是舒適，無奈之餘還是一下兩下拍著對方的背，「我怕人家親生媽媽看到我們兩個大男人在養她的兒子，擔心他的性向變得跟我們一樣，就一狀告上社會局，順理成章將她的兒子帶走了，最後Bad Ending，結束。」
「......是我們的兒子。」權順榮悶悶地道，「而且燦燦有喜歡的女生了。」
「是，那當然了。」
李知勳覺得對方的重量壓得他肩膀痠痛，便將人推開來帶到沙發落坐，接著道，「我同意燦燦和他的媽媽見面，畢竟有些事情我們是干涉不來的。」
「我沒打算拒絕她，我怕的也不是她跟社會局的人講什麼，如果結果是那樣我就認了，我是怕......」
權順榮吸了吸鼻子，然後癟癟嘴看向那扇似是刻意開了一個縫的孩子房門，「他不要我們。」
他注意到對方的音量突然變得小聲，便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過去，透過門縫才發現孩子臥房的燈沒開，客廳的光線照在房門口，隱約能看見一雙背對牆面的腿。
「賭賭看嗎？」
「啊？」
李知勳想起李母今天告訴自己的那些話，繼續盯著門縫那雙動來動去、躊躇不定的腿，莫名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我賭他會哭著過來求我們讓他留下來，賭一台Apple最新版筆記型電腦，我贏了的話你要買給我。」
「......知勳你、本來就打好這個算盤了嗎？」
「沒有，我突然想到的。」
權順榮本來醞釀好情緒又要哭出來，被李知勳歪了話題頓時哭笑不得，思索了會便決定接續他的話，一臉狡黠地道：「那我賭贏的話我要試上次跟你說的那種體——」
「白癡！你賭個什麼啊你？你倒是期待你兒子不愛你嗎！」李知勳努力壓下說話的音量，滿臉通紅的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並伸出拳頭作勢要打在對方腦袋上，最後不輕不重地落在了肩窩，「他在那邊偷聽，這種話你也敢講。」
「......」
權順榮揉了揉方才被擊中的肩窩，「不是嘛、你可以賭他留下來讓我送你一台筆電，那我不能賭就白白給知勳你佔便宜啊？」
「那我給你佔的便宜還不夠多啊？」
他跳下沙發，趿著拖鞋步向孩子的臥房，伸手要將房門推開，剛要碰到門板的下一秒便喀的一聲大力闔上，額前瀏海似乎被闔上門時帶起的風吹了起來。
李知勳不知道燦燦躲在門邊聽到了多少、又聽懂了多少，只是孩子這樣的反應他還真的無法去猜測孩子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可能是親生母親讓他更有歸屬感，即便對方可能只是想見上一面，孩子也希望待在她身邊；可能是幾年來早已相互付諸信賴與感情的他們讓孩子更想維繫。
注視著門板思索許久，像是要將上頭的紋路算出數目，他終於扭頭向權順榮道：「過兩天週末，你回電給她讓她過來一趟吧。」
「確定嗎？」權順榮忐忑道。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事情不敢的？」
「......我知道了。」
權順榮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最後拿起手機撥通了方才的號碼。
『嘟......嘟......喂？』
「您好，我是——」
『權先生，燦燦願意見我是嗎？』
「......是的。」
和上一通電話相比，對方喜不自禁的情緒都洋溢在話語裡，『謝謝、謝謝您......』
這麼做是沒錯的吧......
權順榮緊緊抓著手機，掌心沁出了些許汗水。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SEVENTEEN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