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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順榮沒有詢問李知勳為什麼紅著一雙眼睛走過來,但從對方的嘴角梨渦看來他就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而對方也只是一腔鼻音說著沒事了便一溜煙進了廁所,水龍頭開出嘩啦啦的聲響。

  這部分或許還有燦燦的功勞。

  至少他從李父嚴肅的面容上確實是看到了對方對於孩子的寵溺,就像懷裡抱的是親生孫子一樣,誰也不會覺得違和。

  然而李家父子之間的疙瘩是解決了,但還有一個不算意外但發生的時候仍然非常苦惱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權順榮在聽見屋裡響起一陣高分貝的門鈴聲,三步併兩步過去點開監控後,對著探頭過來查看究竟的李知勳說:「我爸媽來了。」

  「不是說晚上才要來的嗎?」李知勳微張著嘴一臉驚愕,同時往對講機的小螢幕看去。

  權順榮只是聳肩,「說是怕太晚到來不及準備,孩子滿周歲很重要的。」

  語畢,他便按下小螢幕上的開鎖鍵,不遠處就發出喀啦一聲鐵製門栓彈開的聲音。

  他曾經想過雙方家庭如果見面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場景,在腦中簡單地描繪過後呈現四人相看兩瞪眼的尷尬場面,是比普通情侶的家長會面都要來得不自在的情況,甚至可能在空氣中聞到一股瀰漫的煙硝味,比擬戰場似的。

  而當它確實發生的時候仍然措手不及,這好比你知道考試會考差,但成績單發下來的時候發現考的真的非常差勁是十分雷同的感受。

  不過同樣的感受放到這裡,就是你知道事情發生的同時還得想辦法改變事實,那對權順榮和李知勳兩個人都是艱難到堪比不可能的任務。

  權順榮嚥了嚥口水,卻也沒成功把哽在喉頭的無措吞掉,「......呃,媽、說一下話吧......」

  聞言,權母像是從睡夢中驚醒那般,整個人嚇得顫抖一下,差點從沙發上彈跳起來。

  她向前伸出握手的手勢,笑容十分僵硬,竟沒有像先前在育幼院面對院長一般圓滑,「......初、初次見面,我是順榮的媽,呃......承蒙你們知勳照顧了。」

  這種狀況總歸還是來得詭異多。權順榮暗自神傷。

  「不用這麼說,我們知勳也是受了不少照顧呢。」另一邊,李母也是怯怯地掛上客套式的微笑握上權母的手,彼此先表示友好,並拍了拍李父僵直併攏的大腿,「你也打個招呼啊。」

  「......你們好。」李父悶悶地開口道。

  權父倒沒有顯得太過侷促,連連應聲,「哎,您好您好。」

  慶幸的是,從雙方願意開口交流之後氣氛便不再凝重,開始簡單地聊著今天一行的目的——

  「孩子滿周歲可不能怠慢,順榮的媽覺得該準備什麼菜色呢?」

  「擺盤什麼的不用太花俏,豐盛就行,我們自己吃而已也沒有要給外人看,至於要做哪些菜嘛......」

  「我也是這麼想的!家常菜吧,孩子未來大了還是隨著家裡吃得習慣,我帶了很多食材,應該可以擺滿整張桌子。」

  「那好,就這麼辦吧......」

  權母和李母倒像姊妹淘似的一拍即合,如果不是因為年紀長了,大概會看到手拉手一起踏入廚房的畫面,坐在沙發邊上的李知勳霎時間就懵了,還是被懷裡的燦燦吃著方才權順榮遞來的嬰兒米餅沾到下巴才回神過來。

  如此看來這張令人反應不及的成績單還算是有個低空飛過的分數。

  不過對於兩個正值壯年的父親來說就沒有這麼容易敞開心房了,無論從性格、興趣還是身為男性本就沒有存在女性間八卦閒話的狀況來說,要找到其中的破口勢必需要一些契機。

  而這個契機就在權順榮向權母問到抓周該準備什麼的時候發生了。

  伴隨著剁的一聲菜刀落在雞脖子上,權母扯開嗓門道:「我上回來的時候有放幾樣東西在你們儲藏室,裝在一個箱子裡,塞在角落了!」

  「角落很多東西,在哪呀?」權順榮抓了抓腦袋,探頭望進自家儲藏室內。
  
  「唉,我也忘了哪個角落,裡面放了玩具槍啊、弓箭啊、字典啊、聽診器還有笛子什麼的,你們找一下!」

  「剛好孩子一歲了,可以提早整理整理出一間房讓他學著獨立,知勳的爸你去幫忙吧?」

  「說的沒錯,順榮的爸不要處在那邊發愣啦、趕緊幫忙——」權母回頭吆喝完一邊將食材紛紛入鍋,一邊和李母道:「我還記得順榮當時抓的是鞋子呢,大一點之後老是不讀書到處溜噠,攔也攔不住,原本學跆拳道學得好好的,怎麼知道最後還跑去跳舞!」

  「知勳他啊抓的是紙和筆,還以為是讀書人或學者什麼的,結果現在是音樂人,這麼一看寫寫樂譜寫寫詞倒還算靈驗......」

  誰也抵擋不住女人家的閒話家常,客廳裡的四個男性只好硬著頭皮認命地整理起約莫五坪大的儲藏室,而燦燦則在幾個人周邊繞呀繞走呀走,見誰也沒理會他便一個人跑去遊戲區自己待著了。

  權父和李父年紀約略落在五十六、七歲上下,顯然體力沒有年輕的時候來得好,搬重物也容易閃到腰,權父就在搬運裝箱的夏季衣物和床被的過程中唉呦了一聲,下一秒便惹來權母關注。

  「......你不是之前有多當幾年的兵的嘛、表現優異還差點做成長官,怎麼還不到退休的年紀就老是......」權母繼續向李母牢騷著,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了,「哎知勳的媽我跟妳說......」

  女人一開口後景況真是太可怕了。權順榮來到權父身旁詢問了一會他的狀況,他連連道沒事便接著將體積比較小的箱子搬出儲藏室。

  「......順榮的爸,你哪個兵種啊?」

  聞言,李知勳一愣,對於自家父親會主動找權父問話很是驚訝,扭頭一看果然見到對方正和權父輕鬆地在談天。

  「我陸軍的啦,之前在西邊外島當了幾年的兵。」

  李父大吃一驚叫了聲好,李知勳從來也沒有看過他的父親這種反應,就是在釜山和老朋友聚會喝酒都沒有如此,「我也是西邊外島的兵!那邊就兩三個營,你哪個島啊?」

  「我啊?就上邊那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李父之間的疙瘩化開了的關係,李知勳竟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從自己熟知的模樣變得更加和藹親切,好像對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人,只是自己錯失了太多機會去得知。

  男人間的話匣子就這麼被當兵兩個字也給打開了。

  巧合的是,權父和李父居然是同一個兵營,權父還直呼覺得李父的臉自己分明就有印象但偏偏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兩人從入了兵營一路聊到退伍,還拉了權順榮和李知勳加入話題,於是一開始面對面無語問蒼天的兩家父親乾脆稱兄道弟,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尷尬了。

  如此融洽的氛圍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的,即便是話題結束後來到飯菜備好、圍成一桌入坐的時間點,也不影響兩個家庭之間達成的一種連他們也無法明確知曉的共識。

  李知勳將燦燦那天去相館拍攝完成的相本和相框分別擺上電視櫃與牆面,相館多贈送的幾張沖洗式的照片被李母和權母要走,準備回去擺在老家牆上,看著照片時的臉孔都是笑吟吟的。

  之後燦燦被他的兩個奶奶抓著套上權母特地準備的水藍色韓服,一心想要逃開卻不能動彈讓他的表情扭曲的有如赴死般壯烈,讓幾個大人看了都笑彎了腰。

  至於孩子抓周抓到的物品,是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鞋子和錢幣。

  燦燦兩手一伸出就雙雙將東西抓了起來,也不知道依哪個才準確,權母便欣喜地揣測道:「看樣子是跳舞而且還能賺大錢?」

  「比我這個當爸的教人跳舞還賺嗎?」權順榮一面高興燦燦未來有機會和自己一樣學習跳舞,又同時對於賺不賺錢這句話敏感起來。

  李知勳聽了忍不住噗哧一聲,「你嫉妒一個孩子幹嘛?」

  「以後我們老了,你關節不好跳不了舞,我重聽做不了曲,就全權靠這個兒子養了啊!」

  接著整間屋子便一陣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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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檸檬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