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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隔壁新搬來的鄰居是對韓國結合美國的夫妻，有個跟我同齡的孩子，大家都叫他Vernon，是個混血得像影星李奧納多的男孩。
他長得非常精緻好看，就像漫畫裡跑出來的人物，只差在不是金髮藍眼，跟一般韓國人一樣，偏褐色的眼睛和深黑髮色。
我喜歡他。
我也是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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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偌大的操場邊，視線前方就是被夕陽光照得發橙發紅的籃球場，火球似的，連帶正好跳躍而起成功上籃的Vernon也彷彿被捲進了其中，就在離地的那一瞬間。我看著他美好的下顎線條和手臂與背膀肌理，我的整顆心就是火球捲走Vernon的附贈品。
直到火球被大面積的黑色吞噬，消失在皎潔的弦月背後。
Venon喚起我的名字的時候，我一度懷疑自己應該真的藏在黑暗裡，否則不會像此時此刻失了魂的應了聲，啊？
「讓你等太久等到精神渙散囉？」Vernon操著一口流利且標準的韓文靠了過來，下巴至脖頸間還流著汗水，那味道撲鼻的速度嗆人，卻也不反感。他忽地就攬住我的肩，我有些措手不及，向前踉蹌了好幾步，被他及時攙扶住，「對不起啦，下次會跟他們說注意一下時間，真的又跟今天一樣，你就先回家吧。」
「我......沒關係，只是叔叔跟阿姨都在等你回家吃晚餐吧？」我抬起手腕，藉著路燈的光線看見手錶短針指的數字六。
Vernon沒有繼續接話，我偏過頭看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像是很苦惱的樣子，我聽見自己的心登愣一聲，害怕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沉默了將近三分鐘的路程，Vernon大力的合掌拍出清脆的聲響，嚇得我下意識聳起肩膀顫抖，「我想起來了！我爸媽今天去餐廳吃燭光晚餐了，沒有我的份！」
......這件事需要讓你想三分多鐘嗎......記性是有多差？
我內心吐嘈完一遍之後，又自然而然的將他這點少根筋的舉動化做可愛融於心底，並展開笑靨，「我媽今天加班也沒準備晚餐，不如你請我吃飯吧？當作讓我從白天等到黑夜的賠罪！」
「那有什麼問題？我本來就想這麼做了，哈。」Vernon深邃的眉目睜大，一副理所當然的擺了擺手，隨即就拉著我來到國中時我們最常來的小吃店。屁股都還沒貼上椅子，就聽見店門外忙碌於準備食材的老闆娘對著我們扯開嗓門，「兩碗炸醬麵兩碗豬肉泡菜湯對吧？」
「對，謝謝姊姊！」我這次也不意外的嘴巴裹蜜糖博取老闆娘歡心，待會兩碗湯裡就會各多幾塊又大又嫩的豬肉。
自我對這裡有印象起，這間小吃店就是窄窄小小一間，長方形，沒有什麼裝飾，只見刷白的油漆色；沒有電視也沒有冷氣，只有一台工廠用的大型電風扇。整間店就十坪左右，店裡只有五桌客座，每一張桌子最多就擠得下四個人面對面而坐，烹煮的地方則在騎樓下，也就是小吃店門口。
老闆娘素來親切，雖然在多年前丈夫就因病去世，膝下也無子，但她沒有以此為苦難，而是更加努力的過日子，連同丈夫的份一起活下去。
這也是小吃店常客非常多的原因，我們都很喜歡笑容可掬的老闆娘，尤其她做的菜。
「欸，我說，你知道隔壁班的班花嗎？頭髮長長每天化妝來上學的那個。」Vernon夾了一片泡菜放進我的碗裡，然後以為我不知道的偷偷夾走我碗裡一塊豬肉。
我報復他，直接盛走他湯裡幾塊豬肉和泡菜，「嗯，隔壁班的班花怎了？」
「欸咦——」Vernon眼巴巴地看著我吃下豬肉和泡菜，沒敢再動作，只好繼續話題，「她......今天跟我告白了。」
我持著湯匙的手一僵，表情似乎也跟著不自然起來，我不知道他察覺到了沒有，他從小就後知後覺。
我知道他在學校的人氣一直很高，無疑是校園風雲人物，就算名聲不及什麼校花校草等級的學生，但周邊的班級大多都有聽過他，也有幾個本來就特別喜歡美國影星的女孩，偷偷仰慕著他，可是從來也沒有人真的行動過。
所以我不知道我要面對這天的日子來的這麼快。
「......你答應了嗎？」我感覺到我的咬字在顫抖，上排牙齒和下排牙齒打著架，發出喀達喀噠、馬達式的聲音。
「沒有。」Vernon神態自若的吸入一口麵，上頭包覆的醬汁沾在嘴角，他舔了舔，然後搖搖頭，「我該答應嗎？」
「你喜歡人家嗎？」
「我跟她不是很熟。」
「那幹嘛要答應？你是笨蛋嗎？」
他皺起那張混血的臉孔，噘起的紅唇努力彰顯著主人的委屈，「我......這不是在問你意見嘛。」
「喜歡就答應，不喜歡就拒絕......就這麼簡單。」
明明沒有答應，可是我感覺自己的鼻頭像有誰拿針筒注射了醋似的酸意十足，眼眶也熱熱的。
我埋頭喝湯。
/
我承認我是愛哭的。
一個快成年的大男孩，在被窩裡流著懦弱的眼淚。
在聽見Vernon撥來的一通電話裡語氣羞澀又藏不住喜悅地、像春天含苞待放再綻開的鮮豔繁花那樣，告訴我他和那女孩交往了，之後，我發了個單音，嗯，然後掛了電話。
他又接續撥了兩、三通電話過來，全都被我浸濕枕頭的淚水給埋沒，只剩寫著「您有3通未接來電」的簡訊苟延殘喘的發送。
我匍匐鑽出被窩，視線落在一處，眼眶裡的斗大淚珠還是不停的掉，一顆顆飽滿的、沉重的，誰也承載不住，包括床頭那隻也許是哪個女孩給了Vernon，他不喜歡再輾轉落入我手中的、綁著藍色緞帶的灰色小熊玩偶。縱使他沒有跟我表明，但我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的，他總是不喜歡，他總是會拒絕。
這次，他喜歡她嗎？
一點也不認識會喜歡嗎？
我喜歡他那麼久，那麼久，他怎麼能——
——我不是女孩子。
......我不是女孩子啊。
「勝寬，勝寬吶！你在幹嘛？叫你好幾次了，出來吃飯啦。」
急促的叩叩聲敲擊我的腦門，我才猛然聽見媽媽在門外的呼喚。我立即抽了幾張衛生紙將鼻涕擤掉以避免太嚴重的哭腔，「我作業寫完了，馬上就出去！」
我迅速的踏出自己的房間並衝進浴室，鎖上門，打開水龍頭，往自己臉上潑去一把又一把的冷水，冰涼感在我的皮膚上竄流，並緊縮起每一個毛孔，同時也絞緊了我的心臟。
嘶——嘶——
『麵包超人。』沒頭沒腦的，Vernon手撐著頭倚著書桌盯著我看了許久，嘴裡突然蹦出卡通人物的主角。
「啊？」
『你看，不是很像嗎？』他倏地推來一面鏡子放在我面前，嘻笑的表情十分滑稽，住在韓國並且讀書的十幾年來並沒有抹滅西方人大喇喇又奔放的性子，把紅粉色的牙齦都給笑了出來。
「瘋子！」
“It is an obvious fact.”
「給我講韓文！」
『看嘛，肉肉的臉、紅紅的臉頰、大大的眼睛......』
「看什麼看！我看你是太久沒有被我揍！」
『不是嘛、明明就很可愛啊，我很餓給我咬一口吧！這邊、這邊、還有那邊——』
「勝寬，勝寬吶，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問你話啊？你看這個好不好！」
「......」
記憶中的畫面就這樣一片片不規則的碎裂，崩解，還反射著我苦澀的臉。
Vernon將手機遞到我面前晃了晃，手機螢幕顯示的畫面是一對黑色與粉色的情侶鴨舌帽，是近幾年流行的潮牌，「這款還好看吧？」
「粉紅色不好看。」我垂下眼眸，視線定格在書桌上數學講義空白的練習題，白色的空格叫囂著讓我將它寫滿一整串的計算公式。
「可是......男生和女生的眼光不一樣吧......」他嘟嚷一句，又重新換了一個新的頁面，橫在我和講義之間，「那這件洋紅色的圍巾呢？先買了等冬天來就可以暖呼呼的了！」
「不怎麼樣。」
「咦？那、那這對耳環呢？她最近剛打了耳洞——」
我將椅子向後一推並從座位上站起，將散在課桌上的原子筆收進筆袋裡，並跟數學講義一起放進書包，最後將椅子擺回原位，頭也不回往教室門口走去。
「喂，你要去哪？待會還有晚自習耶！」Vernon迅速地追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我生疼。
甚至無法呼吸。
像被掐住喉嚨一樣。
我使勁抽回手，「我頭有點痛，想回家休息，你幫我跟老師請假吧。」
「......好，那、」Vernon霎時沒有了先前神態自若的模樣，反倒多了幾分窘迫，「明天下課能陪我到市區挑禮物嗎？」
「不能。」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
聽見他音量拔高的一句問話，語氣中理所當然的意味濃厚，我壓抑不住從方才到現在氣惱的情緒，不顧教室裡和走廊上的同學，劈頭就對他大喊：「她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我女朋友！」
你的，這兩個字我是很用力的咬牙說出來的。
/
我回到家中就開始睡覺，連晚飯也沒有吃。
爸爸和媽媽兩人擔心的進出我房間好幾次，深怕我的身體狀況太嚴重，需要去醫院掛號。
我說我只是讀書讀累了，他們才勉強放心的關上房門讓我繼續睡眠。
我確實睡著了。總覺得睡著了再醒來，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就像走一遭傳說的奈何橋、喝一碗孟婆湯，把所有事情通通忘掉。
如果有這麼簡單，那麼現在這聲讓我從睡夢中驚醒並且開始瑟瑟發抖的門鈴聲就不存在了。
「勝寬吶，Vernon說老師有作業交代，要進來跟你說，可以嗎？」
「......」房間左邊的小黃燈被開啟，我抬眼對上媽媽擔憂的神情沉默了半晌，努了努嘴，「好。」
好。
什麼事都會好的，什麼事都是好的。
放寬心吧。
「老師交代了什麼？」
Vernon反常的躡手躡腳走進我的房間，反手將門給帶上，我望向他那雙深邃又漂亮、此時參雜了幾分膽怯的眼眸，並搶在他開口前問了話，無意義的。
「不是老師......是我。」他朝我走進幾步，然後原地落坐，坐在木質地板上，「我......對不起，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讓你生氣。」
我大概能猜到他要說什麼，但是耳朵真實的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很驚愕，察覺的或沒察覺的都沒關係，不管他是否真的知道他為什麼要道歉。
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
「我沒有生氣。」我握住他的手臂並拉往一旁的書桌椅坐下，於是我跟他能夠平視。
Vernon的瞳孔一震，纖長濃密的睫毛煽動著他的詫異，接著又是一陣沉眉，思考進程都誠實的在臉上轉換，他抿了抿唇，終於接話，「如果我下次再做一樣的事，你一定要揍我一頓。」
如果揍你一頓能解決事情的話就太好了，我想，然後我說：「你沒錯，這次是我的錯。」
「咦？」
從沒有被窗簾遮掩住的窗戶縫隙斜進房內昏暗一角的月光兀自晶瑩，像他一樣，乾淨、純潔、漂亮，讓人喜愛。我漾起淡淡的一抹笑。
「我太衝動了，是我的錯。」
錯在我也是一個男孩。
我卻。
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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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修作業寫的原創拿來改成率寬（其實本來就有這個打算）😂
新年第一篇就虐虐，熱愛98甜文的各位不要打我霸拖😳😳😳
反正這種結尾......怎麼知道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By檸檬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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