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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勳一如平常開車載著剛放學的燦燦往回家的路上，等待紅綠燈時坐在後座的孩子突然跳上座椅跪趴在車窗邊，臉貼著玻璃直盯著窗外瞧，整個人像是要穿透玻璃的模樣。
「這樣很危險，快坐好。」他於是轉過身伸手要拉孩子的衣角，並順著孩子的視線往外看了出去。
孩子的手指抵著玻璃往一個方向指去，「爹地你看那邊有大隻的恐龍！」
李知勳知道孩子說的是恐龍模型，那模型就擺在玩具店對外的透明櫥窗裡，大小大約是孩子的半身高，比之前買給孩子的整組模型還要大上幾倍。
雖然這種高度的恐龍玩具家裡也有幾個，不過都是絨毛布偶，孩子對於模型的憧憬大概就像是以前小時候喜歡蒐集變形金剛或其他卡通模型的感覺。
「爹地可不可以——」
「不可以。」
回過頭的同時剛好紅燈轉為綠燈，李知勳踩下油門，「家裡已經很多恐龍了，你忘記爹地前陣子才買了一組給你嗎？」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孩子見車子已經駛離玩具店，便氣鼓鼓地坐回原位，並理直氣壯的答道：「就像燦燦會長大，恐龍也要長大！長得像剛剛那個那麼大隻！」
「......那恐龍也跟燦燦不一樣。」
「咦？」
李知勳淡漠著臉，思緒和轉動方向盤的動作一樣沒有遲疑，似真又似是玩笑一般的說：「因為恐龍已經絕種了。」
雖然不知道孩子是否真的知道絕種這個詞代表著什麼意義，但以他對孩子的認識，孩子就算聽不懂絕種是什麼意思但也能百分之九十九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是被拒絕了。
所以孩子挪動身子將自己縮在後座的最角落，悶在夾縫中的話語是說給自己聽也說給他聽，「爹地最近一定是討厭燦燦了......」
聞言，李知勳這才意識到原來燦燦真的還把那天自己不理會他的圖畫這件事情記在心裡。
比起在家裡扮白臉的權順榮，李知勳從來都秉持著不要寵溺孩子的教育方式，避免以後將孩子寵得嬌生慣養，想要什麼就一定要有，毫無規矩。
去幼稚園接送燦燦上下學的時候偶爾會看見燦燦口中的叫做阿胖、大圭、小炫的孩子倒臥在地上大吵大鬧，有的是不想上課，有的是想買新款遊戲機，有的是純粹想鬧事，讓他看了不禁慶幸自己教育有方。
不過，顯然的是，孩子不一定會全盤接受。
抵達幼稚園門口時，燦燦連聲再見也沒有便逕自開了車門跑進幼稚園裡，車門重重的嗙了一聲闔上，可想而知孩子大概是在跟他賭悶氣。
李知勳深深嘆了口氣，轉動方向盤繞出巷口並按著原路返家，路上經過方才那間玩具店的時候多留意了櫥窗那隻恐龍模型幾眼，等到綠燈亮起便往前行駛了幾分鐘。
最後他折返回玩具店門口，拿著皮夾走進店裡。
「啊，那隻恐龍模型是展示品，販賣品現在沒有庫存了，不好意思。」
聞言，李知勳想到燦燦失望的表情，心裡不禁發慌，「......那、請問之後還會進貨嗎？」
「嗯......因為這是美國進口的模型，要調貨的話最快應該是下下禮拜會到，您可以等嗎？」玩具店老闆撥弄了幾下自己濃密的鬍子，並在後方書櫃裡抽出一本資料夾。
他鬆了口氣，下下禮拜正好是孩子的生日，「可以。」
「好的，那請您幫我在這裡留個資料，然後需要先付七萬元的訂金。」
李知勳承認他這個黑臉扮得不是很得宜，每每都在孩子那委屈或難過的臉面前破功。
無疑就是個容易心軟的爸爸。
「燦燦，你答應拔拔的，要跟爹地說什麼？」
縮在沙發一角的李知勳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埋頭於筆記型電腦前，上網搜尋著能夠客製化圖樣的蛋糕店，正彎下身要取來抽屜裡的筆記本準備做紀錄，在聽到玄關處傳來的開門聲後當機立斷闔上了筆記型電腦。
從玄關走近的權順榮領著縮在自己背後的燦燦來到他面前，鼓勵似的拍了拍孩子的腦袋。
「......爹、爹地對不起......」
李知勳一怔，朝權順榮望了一眼，「對不起什麼？」
「回來的路上他跟我自首說他早上沒跟你說再見，賭氣就走掉了很對不起。」
低頭看著孩子渾圓的後腦勺，孩子彎腰彎了半晌，因為沒聽見他的答話所以遲遲沒有抬起頭來。
「這不是對或錯的事情，沒有什麼好對不起。」他托著孩子的手臂讓孩子直起身子。
孩子畏畏地仰頭看向李知勳，充分是一個認知到自己做錯事情的模樣，「可是爹地的表情看起來很傷心......雖然爹地常常不給燦燦買玩具，有時候又兇兇的，但是燦燦看到爹地傷心也會跟著傷心。」
「......」李知勳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當時露出了什麼表情，也沒有明確感受到傷心的情緒，只是對於讓孩子失望這件事感到自責，聽到孩子這一番話，突然覺得自己對於這樣的孩子嚴苛是錯誤的。
攔腰將孩子抱進了懷裡，象徵著一場破冰儀式，他聽見自己的嗓音有些顫抖，「爹地不傷心了。」
/
「那邊、那邊重新貼一下不然要掉下來了。」李知勳抬手指向遠處搖搖欲墜的緞帶，對著正在用彩色緞帶佈置牆面的權順榮指示道。
權順榮不知道是累了還是睏了，舉凡他所經之路的緞帶都纏到了他手臂上，好像再過不久整個人就會被捆著一團。
忽地一聲長長的哈欠，顯然一大早就被自家兒子叫醒做佈置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燦燦吶、幫拔拔把它貼好吧......還有地板那些雙面膠的紙屑也撿一撿......」
「等等，你叫今天的壽星幫忙佈置這些東西合——」
「——好！」
李知勳的合理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被從房裡蹦蹦跳跳跑出來的燦燦給打斷，孩子興奮無比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壓根不在乎自己需要出多少力。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從電視櫃旁拾起家裡和車子鑰匙，隨意套上一雙懶人鞋便出門要去拿回燦燦的生日蛋糕跟恐龍模型。
『吱......吱......』
他站在蛋糕店櫃檯前等著老闆娘從後臺取來兩個禮拜前就預約訂製的生日蛋糕，羽絨大衣的外套口袋裡吱吱震動起來。
「喂？」
『學長，我搭錯班車了，驗票的時候被列車長趕下來，我就想說怎麼站位變成了坐位......』
「李碩珉你是太久沒有被我揍了是不是？」
『學長......』
李知勳看著腕上的錶，心理因素覺得頭疼，擼了一把額前的瀏海接著道：「你必須用你最快的速度趕來，沒有班次用跑的都得跑來。」
『......』
才剛掛斷通話，下一秒換作權順榮撥了電話過來。
「怎麼了？」
對方的語速很快，聽起來十分焦躁，『我媽剛剛打來問說有沒有給燦燦準備禮物，結果我不小心把慶生會的事情說溜嘴，她現在很生氣吵著說要來首爾啦！』
李知勳聽著權順榮嘰哩呱啦講完一段話，同時向老闆娘接過用粉藍色提袋裝著的蛋糕，沉默的返回車內。
一想到要是長輩在場的話慶生會就會變成閒話家常，方才的頭痛又更加劇烈了。
「你自己想辦法。」他再次掛斷了通話。
前去玩具店的路上陸續接到崔勝哲、尹淨漢和夫勝寬等人已經抵達車站正相約一起搭計程車過來的電話，本來還擔心再發生狀況的李知勳這才放下心來，至於那個傻不隆冬個李碩珉......
遲來就遲來吧。
沒有想到他們一行人行車的速度如此快速，雖然他從鄰近的縣市取回生日蛋糕、再到學校附近的玩具店這趟路程也花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可是待到他抵達自家居住的公寓樓下時，崔勝哲等人所搭乘的計程車也已經停在一旁了。
李知勳笑彎了眼，大抵是久違見到幾個許久不見的大學同學的緣故，心情愉悅許多，「你們是不是有任意門私藏起來沒有跟我說？」
「少來了。」大約半年前和尹淨漢搬到外縣市居住的崔勝哲咯咯幾聲，搭著李知勳的肩鍍了上樓。
「這麼久沒見學長的身高還是一樣可愛啊。」
李知勳猛地扭過頭厲聲道：「金珉奎你找死吧？」
「我們知勳連脾氣都還是跟以前一樣呦這位學弟。」尹淨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完後便呵呵呵笑了起來。
搖了搖頭，李知勳其實也沒有把他們的玩笑放在心上，一手將蛋糕和模型穩穩地扛在臂彎上，另一手伸去打開自家大門。
站在玄關旁的權順榮放開手中最後一刻裝飾氣球，讓它自主地飄到空中，輕聲道：「燦燦，自我介紹。」
伴隨著一片七彩的緞帶與漂浮氣球的背景，孩子站在門口十分禮貌地欠身問好。
「——叔叔好哥哥好，我叫李燦，今天五歲，我的拔拔是順濃爹地是知勳，請多多指教！」
-《吾家有兒》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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