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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自家兒子小小年紀就有女朋友這件事權順榮的內心感到十分衝擊，李知勳的反應也不亞於他，不過面對四歲的孩子他們也不需要威逼利誘的口供，孩子便在幾個大人急忙詢問之下，扭扭捏捏地道出了事由。
其實不過是孩子的天真懵懂引發的誤會，對方是他們幼稚園班上一個長得很可愛的班花，一群小男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有喜歡的女生就把人家當作女朋友，而燦燦也沒有例外。
但比較不同的是，那個班花似乎常常和燦燦玩在一起，不管是看書、遊戲、中餐，關係似乎十分親密，尹淨漢在聽聞之後不禁感嘆到孩子很有前途。
一向疼兒子的權順榮就沒有對方來得樂觀，鐵了心要在週一去接送孩子的時候向幼稚園老師溝通溝通。
總結來說孩子太早熟家長不免都會擔心的。
權順榮在那天下午去接燦燦放學的時候看見孩子板著一張臉，一個字也不願意回應，可是他既沒有真的如原先所想的跟幼稚園老師談話，也沒有答應孩子買新款的玩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裡完全沒有個底。
「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回來的路上都不理我，臭著一張臉。」
李知勳聽見房門碰得很大一聲闔上，便滾動工作椅從作曲室探出頭來，順著權順榮的視線往孩子的房門看去。
「不會是你撒嬌太多讓他在同學面前丟臉了吧？」他起身並將工作椅向裡推，邊說邊走到孩子的房門口，抬手在門板上敲了敲，「燦啊，怎麼啦？」
權順榮扁著嘴反駁道，「我怎麼會讓我兒子丟臉！」
「......他在幼稚園應該跟同學處得不錯才對，有可能被欺負嗎？」李知勳無視他的駁斥，繼續試圖讓孩子出來應門。
「誰敢欺負他！」權順榮聞言立刻就變了一張臉，急躁地轉動鎖上的門把隔著門板呼喊，「燦燦你快跟拔拔說誰欺負你了！」
倏地房內傳來塑料拖鞋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房門嗖地被打開來。
燦燦臉上的神情還是和剛回到家時那樣鬱鬱寡歡，李知勳和權順榮兩個人誰也不知道能有什麼事情讓一個不過四歲的孩子變成這副模樣。
李知勳彎下身攔腰將孩子抱起，孩子的體重已經不如往年輕盈，需要用臂彎托穩身子，他因此確切地感受到孩子確實長大了，而且擁有自己的思考、理解方式，他輕聲問道：「跟爹地說，燦燦怎麼不開心了？」
燦燦昂起小臉，目光看了看李知勳又望了望權順榮，緊皺的眉頭依然沒有鬆緩，「......我們今天畫畫課，題目是我的家庭。」
「燦燦畫了自己、濃濃還有爹地三個人的全家福......阿胖他們看到之後就問我為什麼我畫的是兩個男生，怎麼沒有媽媽，都笑燦燦的家好奇怪。」
「......」
聞言，兩人頓時語塞，驚愕的成分比起不知如何解釋佔更多的部分。
幾年以來他們一直都下意識的忽略或遺忘燦燦還有親生母親的這件事實，在他們周遭沒有人會特意去告訴孩子他是怎麼出生、爸爸媽媽是什麼樣的角色、拔拔和爹爹又是誰，就算在路上被路人看到兩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也不會多管閒事訊問孩子諸如此類的問題。
他們誰也沒有想過、或者說還沒有想到，當孩子遇到這種疑問的時候該怎麼回應可以被孩子接受。
「爹地，每次看到阿胖他們的媽媽來接他們回家，燦燦都沒有在意，」孩子說的話很流暢，像是完全知道事情的癥結點在哪裡，「可是燦燦今天才知道原來其他小朋友都有媽媽。」
「燦燦你聽爹地說——」
「......燦燦的媽媽是誰？」從孩子顫抖的字句裡感受到落寞的情緒，斗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從眼角落下，「......濃濃.....和爹地......又是燦燦的誰？」
李知勳和權順榮兩人面面相覷，有史以來第一次對於孩子的提問感到無措。
他們不敢保證敘述孩子如何被送進育幼院、而他們又怎麼領養他的這個過程，一個年幼的孩子能夠理解那些所謂大人的無奈，他有極大的可能會認為自己是個被拋棄的孩子，一個不被愛的孩子。
又或者，他會質問他們他的母親現在人在哪裡，他會想要回到親生母親的身邊，回到一個正常的家庭，即便那個家庭可能沒有父親。
至少不是在學校的時候會被質疑為什麼他會有兩個爸爸而沒有媽媽的家庭。
李知勳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那些起伏的聲音讓他隱隱作痛。
權順榮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將燦燦接手過來，燦燦沒有掙扎，只是神情有些迷茫。
「燦燦吶，拔拔跟你說。」
孩子吸了吸鼻子看向權順榮，臉上的眼淚還在撲簌簌地流著。
「燦燦是個好孩子。」權順榮抱著孩子落坐在沙發上，並用雙手拇指抹開他頰邊的兩行淚，「是拔拔和爹地心目中最乖、最可愛也最疼愛的孩子，燦燦自己認同嗎？」
「......是。」
權順榮莞爾一笑，接著揉揉孩子的髮絲，「可能燦燦在幼稚園認識的小朋友們都有媽媽，但是在燦燦不知道的地方可能還有許多小朋友沒有媽媽或爸爸，只是其他小朋友不知道而已，所以並不是燦燦的家很奇怪。」
「那、燦燦為什麼沒有媽媽？」
「燦燦......是有媽媽的，但是她為了要讓燦燦過得幸福快樂，所以讓燦燦出現在這裡，成為拔拔和爹地的孩子......拔拔和爹地，就是從小照顧燦燦、很愛很愛燦燦的人。」
「......」
「這樣說，我們燦燦可以理解嗎？」
「......可以。」
孩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嘩啦嘩啦繼續掉眼淚，整顆腦袋撲在權順榮肩窩，並黏土般地將手腳都纏了上去。
彷彿在確認大人的話是否屬實，尋求一份安全感。
在一旁聆聽父子談話的李知勳在權順榮的話音落下之後便靠了過去，將手輕輕搭在孩子身上。
他其實不覺得把這樣的事情真相美化是完全正確的決定，即使當時燦燦的親生母親的確出自於盼著自己的孩子能健全長大才將他送進育幼院，只是誰也沒料到會促成現在的結果。
過程中每個人的本意都是好的，只要孩子健康和快樂，收養的家庭是什麼樣的家庭都不會牴觸原先的初衷。
或許家門外的外人不會知道來龍去脈，可是待到孩子開始接觸到外面的世界，發展出自己的一套觀點，無論正確與否，孩子都會知道自己生在什麼樣的地方，還得接受外人的評論。
那麼，是讓孩子提早面對，還是等他長大了再自己應付和選擇呢？
當天晚上李知勳等到燦燦進房睡著之後和權順榮談了快一個鐘頭，最終只有靜觀其變這樣的結論。
一向容易入睡的李知勳睽違已久的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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