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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的鐘聲在下課期間也四下無人的樓梯間敲響，藝術院所一向除了整周少少幾堂課便乏人問津。不知道是否有誰偶然經過了哪條走廊，從他們身後掠過，或是好奇心旺盛的學弟妹尾隨躲在一旁。
權順榮放棄思考過於繁瑣的可能性，行動幾乎不受控制，比大腦搶先反應他的所見所聞。話語脫口而出的同時他也心亂如麻，害怕對方可能從此再也不與他對談。
明明面對危急的事情應該更加迅速的反應過來，著急伸出的手卻勾不著墜落的身影。
樂器隨主人的垂墜哐地發出一聲巨響，響徹整個靜謐的空間。
「啊......」李知勳縮了縮腿，繃起臉望向自己的腳踝。
權順榮箭步跨到他身旁，慌忙的騰著手不敢隨意替他做醫療處置，怕一不小心步驟錯誤讓傷勢加重，「......扭傷了？還是、還是哪裡撞到了？背？屁股還是大腿？」
「沒事，我要去上課了。」他雙手倚著背後的臺階撐起身子，挪動兩腿讓腳底板接觸地面，「好痛......」
「你受傷了，我揹你去醫護室！」
「......我自己可以走。」
權順榮嗖地拽住他的手臂，他扭頭便朝自己丟出一記瞪眼，使力將手抽回，轉而扶著樓梯欄杆讓身子站穩，小心翼翼的移動腳步。
「嘶......」
噠噠下了幾個階梯擋住李知勳的去路，背對他屈膝蹲下身，「上來。」
李知勳微微抿起唇，低頭沈默不語，權順榮嘆一口氣便逕自撈起他的雙手掛在自己肩上，並反手環住他的雙腿將他揹起。
「扶好了。」
「......」
權順榮一面擔心跑太快讓李知勳摔下去，又害怕他忍痛太久，盡可能穩住奔跑的步伐，在幾分鐘內便抵達了醫務室，看見裡頭正在整裡用具的校醫，就是氣喘吁吁的劈頭大喊道：「他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聞言，校醫盯著他們愣了一會，才吞吞吐吐的開口，「......同學你把他放到那邊的床上，我看看。」
依著校醫手指指的方向，他戰戰兢兢的將李知勳放在診療床上，下一秒便聽見對方的驚呼聲。
「對、對不起！」權順榮嚇得立刻轉過身，以為自己害他撞到了傷口便急急忙忙丟出一句道歉。
李知勳的眉目緊緊糾結在一起，整張臉皺得像被擰捏的布料。他抬手推了推權順榮的胸口，咬牙道：「......沒事，你先出去。」
「可是！」
「你先出去。」
縱使很想待在對方身旁，但如果這樣僵持不下反而會讓他延誤治療。權順榮收緊了擺在大腿兩側的拳頭，拐過腳步往醫護室外頭走去。
『KaTalk！』
碩馬快訊小天使：
——哥你有找到社長嗎？
權順榮坐在醫護室門口旁的長木椅上，手裡捏著方才略過訊息便收進口袋的手機，屏幕響起提示音並閃爍出另一條新的訊息。
——找到了，謝啦。
手指在訊息框裡輸入幾個字，又關閉了手機螢幕。
『KaTalk！』
碩馬快訊小天使：
——答應我的餐卷還沒給呢，哥你不會要成了才給吧？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字串，權順榮怔了怔，像黑咖啡一樣的苦澀口感從胸口滿溢出來。他一向吃不了或苦或辣的東西，有多少糖包或奶球可以加便加多少，讓烏黑的色澤看起來至少能夠入口。
——臭小子，哥看起來像那種人嗎？餐卷明天就給你！
——當然不是了，謝謝哥ㅎㅎ
變質的黑咖啡或其他什麼，尤其是。
——嗯，你以後不用再跟我報告知勳的動向了。
——咦？為什麼？
兩隻大拇指懸在半空中，動也不動的放任屏幕閒置時間過長而變暗，然後進入待機模式。
因為——
「——同學，你可以進來囉。」
醫護室裡的燈光從門縫透出並照在黑漆漆的手機屏幕上，反光折射出校醫的臉孔。
/
李知勳側過身趴在診療床上，一腳曲起用手裡的冰敷袋替紅紅腫腫的腳踝消腫，模樣看上去讓權順榮不禁紅了鼻子，酸酸澀澀的。
「腳踝是輕微的扭傷，冰敷一陣子就好了，然後背部靠近屁股那邊有小塊瘀青，手肘因為下墜的時候擦撞到地板所以也有破皮跟瘀青，都上過藥膏了。總體來說不嚴重，但如果晚一點還覺得痛的話可能要跑一趟大醫院照X光，看是不是骨頭有挫傷。」
「所以如果待會休息好了就沒什麼大礙嗎？」
「原則上是。」校醫捧著文件夾，提筆在紙張上頭寫了幾行字，「你們兩個同班嗎？我幫他開了診療證明，你們教授需要載明缺席原因的話就麻煩你交給他了。」
權順榮走向前，從校醫手裡接過A4大小的診療證明單，上頭印的黑色油墨寫著基本事項，最後才是藍色筆墨騰上去的診療內容，「好，謝謝醫生。」
「嗯，我出去吃飯等等就回來，有狀況的話對面那間辦公室還有一個校醫可以找。」語畢，校醫淡淡地瞥了兩人一眼，便脫下白袍離開醫護室。
李知勳身上穿的丹寧牛仔褲足夠寬垮，單腳褲管剛好可以捲到膝蓋，露出白皙的小腿和扭傷的腳腕。
刻意撇開視線落在牆上的時鐘，權順榮才發覺已經是午休時間了。
「餓了嗎？想吃什麼我去買。」
搖搖頭，他拉過診療床上的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蓋，「不餓。我想睡覺。」
「......這樣啊。」
權順榮佇立在原地躊躇了一會，才拉過床下的凳子在李知勳身旁坐下。
「對不起。」
伸手將他身上淺綠色的被子掖好，見他仍然背對自己且沒有動靜，不確定對方是否睡著了，或還醒著但不想理會自己。
不管聽見了或沒聽見，權順榮依舊努努嘴繼續道：「對不起，是我害你摔下樓梯的，跟你講太多你不愛聽的所以才分神踩空。」
「對不起，我真的造成你很大的困擾吧。」他看著李知勳因為受傷而蜷縮的背影，想到背後那塊不知道在哪裡的瘀青便又拽緊了雙手，「雖然不想放棄，但我更不想看到你受傷。」
「以後我不會再死纏爛打的煩你了，你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安靜的彈吉他寫曲子，我不會再跑去熱音社吵你。
「啊，但是我還是要等你今天傷好才會離開喔，不然我不放心——」
「——那就不要放棄啊。」
「......咦？」
「不想放棄的話，」李知勳微微翻過身，反手抓住權順榮的手腕，「那就不要放棄。」
權順榮一時之間沒有意識到對方其實清醒著並且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甚至說了讓他『不要放棄』這種話。
他傻楞了許久，直到李知勳吃力的挪動身子終於從診療床上坐起。
「沒頭沒腦嘰嘰喳喳說了一堆害我睡不著覺......踩空是我自己踩的，你的腳長在我身上了嗎？你推我讓我摔下樓梯了嗎？你的腦袋長在我身上知道我為什麼分神了嗎？」李知勳掐緊了握住權順榮手腕的力道，彷彿連珠炮正轟炸他的思緒，「你有聽說過教授出題出難了，害學生考試考砸了所以辭職的嗎？」
「......」權順榮聽得一愣一愣，像孩子被長輩嚇唬又像被教訓似的眨著眉目不語。
「沒有的話你逃什麼？」
聽見李知勳大吐一口氣，權順榮回過神來才發覺對方的臉像爐子蒸煮過一樣燒紅，然後往上延伸到形狀圓潤耳根子。
「知勳......原來話很多啊。」
他鬆開手轉而捂住臉，咬牙切齒的低低道了一聲，「......시......可惡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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