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八個月的燦燦從李知勳奔出家門的時候便不斷啼哭,高分貝的嚎啕哭聲像是有意識的在尖叫著指責權順榮的不是,無論他怎麼摟在懷裡哄都沒有用,雙手雙腿蹬著讓他險些抱不住。

  已經發燒感冒了,不適感應該使得這麼小的孩子十分難受,又因為兩個大人吵架而受到驚嚇,病情說不定還會加重。


  崔勝澈惺忪著眼抵達他們住處的時候正好看到權順榮抱著燦燦向上門反應的鄰居道歉,整個人看起來亂糟糟的、眼睛下方似乎泛出了淡淡的灰黑色。


  「權順榮原來你是真的笨吧!」
  了解事情緣由之後崔勝澈猶存的睡意轉瞬消失殆盡,耐不住怒意對權順榮大吼了一句,後者聳起肩膀一陣顫慄,低垂著腦袋沒有反駁。

  「以前常常覺得你很體貼知勳、總讓著知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不喜歡的你就不勉強,他喜歡的你就想辦法給他,他知道你對他好所以也處處為你著想——」崔勝澈的臉被急遽爆發的氣憤所致,充斥了通紅的血色,「但現在呢?你講的話跟做的事又算什麼啊?」

  「你們兩個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是費了多大的力氣得來的難道你還不夠清楚嗎?」


  權順榮將懷裡已經累得睡著的燦燦向上提了提,悶悶的嗓音隔著燦燦身上的毛毯傳出,「……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崔勝澈將燦燦從權順榮懷裡抱了過去,並向旁邊退後一步,空出前往大門口的通道,「把知勳找回來,再跟他說對不起。」

  「……我會的。」


 

  時間接近凌晨五點,外頭嘩的一聲下去了大雨,斗大的雨滴飛濺到窗戶玻璃,噠噠噠的像誰在奔跑的聲音。
  噠、噠、噠……


  權順榮帶上雨傘一溜煙衝出公寓,跑到屋外沒有人煙的大街上,就著一踏上紅色磁磚便被水漬浸濕的運動鞋,沿路尋找李知勳的身影。

  經過了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裡頭只有大夜值班的年輕店員;看見推著烤腸小吃攤的攤販做完宵夜的生意返家,詢問到的只有偶然行駛過的小客車;拐進公寓林立的巷子裡,僅有在圍牆上跳耀鍍步的貓。

  在哪裡、天都還沒亮,雨下那麼大,會去哪裡——


  「哈……知勳身上沒有傘,淋溼了跟燦燦一樣感冒怎麼辦……」撥開額前仍然被雨水濺濕的碎髮,權順榮大口喘著氣,春夏交際的悶熱雨天使得汗水和雨水混雜,以及情緒逐漸失控而盈眶的眼淚。


  知勳吶……



  『李知勳!不要躲了!你到底在哪裡?』
  『不要管我!』
  『超商?公園?車站?釜山?玩具店?還是——』

  『叫你不要找我!』
  『不行!』

  

  ——知勳,我一定會找到你。

  /

  『呀、權順榮,你現在在哪啊?』


  從褲兜裡撈出震動不斷的手機,一滑開接聽鍵劈頭就傳來對方低沉沙啞的嗓音,權順榮將收音孔貼緊自己的臉,並張望四周,「學生中心,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要來查探敵情的嗎、為了明天我們舞研的招生博覽會。」

  『那我要去圖書館了,宿舍鑰匙我先拿走,你好了再跟我說。』

  「好啦、全書呆,哥就要看看到底熱音社多有能耐——」


  話音未落,學生中心最前頭的鎂光燈啪的一聲照亮了舞台,大紅色的布幕同時拉開,就見立於正中央的爵士鼓手手指靈巧的將鼓棒轉了一圈,敲響面前的銅鈸。

  瞬間,原本在大門口三三兩兩悠閒遊蕩的學生們蜂擁而至,不過一分多鐘的時間整個學生中心包括架高挪出的二樓便擠滿了人群。


  被各方聚來的學生們推撞得讓權順榮覺得不管身心靈都無地自容,心靈上的面子尤其如此。


  太過分了。
  人氣居然這麼高。


  他咬咬牙,心中燃起一股不服輸的鬥志,沿路尋找人群間的空隙鑽到舞台正前方,讓他能夠一探究竟。


  從身為學生會成員的室友全圓佑那獲取了一些關於熱音社的底細——正確來講其實只是社員資料——權順榮認得,站在最右邊的主吉他手是外貌纖細而為人紳士、性格意外逗趣的洪知秀;接著右後方的貝斯手是樣貌帥氣笑起來會露出虎牙、皮膚略顯麥色的新進社員金珉奎;正中央的爵士鼓手是熱音社前任社長,回來協助經驗不足的社員們演出;站在樂手們前方的主唱也是今年度新進大一社員、李碩珉。

  做為主唱的他的確擁有驚人的音域,Maroon 5的Animals副歌高音部分全都十分穩健,既乾脆俐落又宏亮無比,擄獲了台下無數少男少女的耳目以及穿透耳膜的尖叫聲。

  李碩珉的最後一個高音落下,所有樂器瞬即停止了演奏,讓人以為是準備要散場的架勢,卻沒想到從布幕後面突然蹦出兩道身影,一個手拿麥克風唱著原曲沒有的自創韓文饒舌走近舞台中央,另一個站定於原先空無一人的電子琴前,雙手放上琴鍵開始獨奏,原本輕狂搖滾的曲風一下子成了抒情樂曲。

  有著一雙濃眉大眼、饒舌時令少女如癡如醉的磁性嗓音的人是前不久被熱音社極力邀請入社的兼職駐唱歌手崔勝澈,由於加入的太突然所以權順榮對他並不熟悉;另一個擔當Keyboard手的人,正是熱音社的現任社長李知勳。


  李知勳是校內小有名氣的人物,僅僅半年的時間就憑藉過人的單簧管、鋼琴實力在實用音樂系上闖出名聲,雖然主修古典音樂但卻熱愛搖滾,加入了熱音社並在下一學年度當上社長,透過一場場的演出展現了天才般的創作編曲能力。

  原本熱音社僅是校園裡眾多社團之一,因為李知勳的關係成了新生們紛紛慕名前往的人氣社團,讓同為社長一職的權順榮不禁感到妒忌。

  長達一分多鐘的饒舌Solo像是新進社員的歡迎式,接著所有樂器包括主唱一齊加入最後一段副歌。


  Baby I'm preying on you tonight
  Hunt you down, eat you alive
  Just like animals, animals
  Like animals animals

  Maybe you think that you can hide
  I can smell your scent from miles
  Just like animals, animals
  Like animals animals

  Baby I'm

  Don't tell no lie, lie lie lie
  You can't deny, ny ny ny
  The beast inside, side side side
  Yeah, yeah, yeah


                          ——Maroon 5 - Animals



  權順榮雖然並不是非常了解音樂,但做為台下的觀眾,受表演者所帶動的氣氛感染、被特殊的編曲風格和串場吸引注意力,還有主唱及樂手們強勁的實力,進而享受整場演出,似乎就是這個社團獨有的魅力。

  看著電子琴前纖細嬌小的人,在出入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見過幾次,但這麼盯著他看倒是第一次。雖然受到舞台燈光影響,可是也明顯看得出他的膚色白皙許多,加上那頭過長而扎起小馬尾的金髮,就像女孩子一樣。

  不自覺的撫上自己同樣染成金色的頭髮,他想著如果留長的話是不是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最後一聲銅鈸落下,整場像打雷一樣轟得響起熱烈的歡呼鼓掌聲。不知道是誰帶頭起鬨,扯著嗓門不斷的嚷著『Woozi』,於是在場的學生們便跟著喊了起來。


  『Woozi!Woozi!Woozi——』
  『安可!安可!安可——』


  先是側過頭尋找了一會帶頭的人,發現一無所獲便順著人群的視線落在李知勳身上。權順榮看見他抿抿嘴唇,雙頰泛起淡淡的粉紅色,一路延伸到耳根子,然後靦腆的瞇起眼睛微微笑著,嘴角上方下陷出小小的梨渦。


  ——看來,好像不會有同樣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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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檸檬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